那个小站何时已不见

资音 | 南宁工务段


从全州老火车站右边的天桥上走上去,跨过三四股铁道线再下来,左手边是原全州工务段的旧址。从那再往前,向右边拐上一个小石坡,便能瞧见一排平房,左手边尽头那间窗台上摆了一盆小花的,就是奶奶的家。

在我出生后,由于父母忙于工作,便将我送到了这里。我三岁半以前的幼儿时光,就是在这个小站里度过的。

那时,爷爷的身体还很硬朗,刚学会走路的我无论如何也不肯让他抱,他就牵着我,慢慢的从车站的这头走到那头,再从那头走回来。车站很小,我和爷爷能来来回回走上个五六圈;火车很慢,开进站了后总会像喘口气似的停下来,好像无论如何都追不上我们。

我依稀记得,夜幕下的全州站是昏暗的。可纵然是这样,小站旁的铁路家属区里却热闹非凡。夏天的傍晚,老人们摇着蒲扇,在自家门口乘凉。女人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,一边嗑瓜子一边唠家常,而刚下班的男人们还未放下碗筷,一碗接一碗地喝着自家酿的米酒。而对于住在那一排平房里的小孩子来说,这是一天里最开心的时刻:隔壁人家里的那台日立牌彩色电视机,在每天晚饭后便会连播两集《新白娘子传奇》。每到这个时候,我会搬着爷爷给我做的一张小马扎,一步一晃地和小伙伴聚集在电视机前,看着白娘子和小青与法海斗智斗勇。不远处的铁道线上,火车呜呜呜地开来又开走,那简单拌着简单的日子,就是儿时记忆中最快乐的时光。

周五是我和父母团聚的日子,在桂林工作的父母下班后会赶上最早一班的火车来全州看我。每到这一天傍晚,我便会拽着着奶奶,拖着小马扎早早地来到站台上,静静地等待父母的到来。可两天的时光根本不够我们一家人待在一起,到了周日傍晚,我和奶奶又目送着父母乘火车前往桂林。那时的我似乎很懂事,无论有多么想念他们的陪伴,在送别的时候,只要他们还能看得见我,我绝对不会流一滴眼泪。直到有一次,在父母登上火车后,奶奶悄悄告诉我,下个礼拜父母有事来不了,让我再多看他们几眼。我的泪腺终于决堤,趴在奶奶的肩头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。瞧见我哭泣的母亲赶忙从车窗探出头来,含着眼泪大声呼喊着我的名字,无奈火车已经开动,泪水浸染中,我只能看着母亲所在的那节车厢渐行渐远,直到变成了一个小点,消失在了铁道线的尽头。

后来,忍受不了思念之苦的母亲还是决定把我接回桂林生活。在下火车的那一刻,我瞧见桂林站里的灯火通明,不禁用地道的全州话说:“妈妈,桂林好多灯灯哦。”转瞬之后,我又开始回忆起那个昏黄的小站起来。

后来,爷爷奶奶也从全州搬到了桂林;后来,地区食堂关上了门,爬山虎爬满了那里的红砖墙;再后来,一座崭新的高铁站在不远处拔地而起。

从那以后,再也没有客车停靠在全州老火车站里。